▲ 藤本壮介设计的“东京公厕(THE TOKYO TOILET)”改造项目中最后一座公共厕所，位于涉谷区的西参道。

三月底，一座纯白的公共厕所出现在东京涉谷区西参道的繁忙地段，让过路人眼前一亮。这座白色公厕来自对白色哲学颇为执着的日本新生代建筑师藤本壮介，这也是

“东京公厕(THE TOKYO TOILET)”改造项目的收官之作

。2020 年我们曾介绍过这个为东京奥运会而诞生的公益项目，一众普利兹克奖建筑大师在东京陆陆续续建起了新的公共厕所，打破人们对公厕的刻板印象。今年日本游恢复日常，公共厕所对于游客来说也是必需之地，也许你在东京街头会用到的某个厕所，就是安藤忠雄、隈研吾、坂茂等建筑大师的作品。

01

东京的待客之心

2020 年 8 月 3 日，慈善组织日本财团(Nippon Foundation)公布了“东京公厕”项目，

16 位不同领域的日本顶尖设计师将在东京涉谷区改造 17 座公共厕所

，用全新设计一扫“昏暗、肮脏、恶臭、可怕”的刻板印象，体现东京为迎接 2020 奥运会的一番“待客之心(おもてなし)”。

▲ 插画师木内达朗绘制的 16 位“东京公厕”项目参与者头像

16 位参与的设计师都大有来头，其中有

10 位是建筑师

，槙文彦、安藤忠雄、伊东丰雄、坂茂四位都是普利兹克奖得主，而隈研吾、片山正通、藤本壮介等建筑师也都耳熟能详。

非建筑师的几位则是其他领域的知名人士

，广告创意人佐藤可士和、时尚主理人 NIGO®等。

俗语说，杀鸡焉用牛刀，看这些赫赫有名的大师去改造一座“上不得台面”的厕所，这种反差感本身就已经足够吸引人。而当所有的厕所改造都完成后，我们回头来看，除了名人噱头，这些改造后的公厕在视觉设计和使用性设计上的确是亮点多多。

▲ 木内达朗为“东京公厕”项目绘制了一组插画

02

公厕不一样了

在参与这次公厕改造项目前，设计师片山正通表示自己在外很少使用公共厕所，尤其是公园里的厕所，在这件事情上，大师和大众也没什么不同。也许正是自己深有体会，“东京公厕”项目的参与者们才能在他们的设计中呈现丰富的人文关怀细节。

▲ 2020 年 9 月 15 日，安藤忠雄亲自为他设计的公厕揭幕

著名的建筑大师安藤忠雄也表示：“以前看到过很多公共厕所，都觉得不干净，不漂亮。所以我希望能设计出看着就很美的东西。

我认为，只要建得漂亮，人们就不会脏兮兮地使用它。”也许这正是邀请多位建筑大师来设计小小公厕的意义。

佐藤和雄

不用触摸任何地方也能上厕所！

这座位于畑谷区七子通公园的

Hi Toilet

在实用性上可以堪称“公厕天花板”，它

“完全依靠声音来启动”

，只需要像呼唤 Siri 一样发出语音指令，就可以自动开门、关门、冲水、洗手、开灯、关灯、播放背景音乐，上厕所全程不用接触厕所内任何表面。

Hi Toilet 的设计师是颠覆实验室团队(DISRUPTION LAB TEAM)的创意总监

佐藤和雄

，他的目标很大，是“打造世界上最干净的公厕”。他前期调查发现“有 60%的人会用脚踏式冲水，约 50%的人用卫生纸包着把手开关门，约 40%的人用屁股顶开门，还有约 30%的人使用手肘推门”。为了实现自己的大目标，佐藤和雄想到了语音控制的“非接触式”厕所，并用了三年时间研究、设计和实现。

在 Hi Toilet 内部，有多个语音识别麦克风，目前支持日语和英语两种语言。这对四肢残障人士来说，会更加方便，当然 Hi Toilet 也依然支持手动操作。被设计成半球形的 Hi Toilet 除了视觉上给人清爽的感觉，实际上也利于空气流动，减少公厕常有的异味堆积。

安藤忠雄

突然下大雨的时候来公厕避雨吧

建筑大师

安藤忠雄

这次没用清水混凝土，但饶有兴致地设计了一座优雅的“

避雨亭(あまやどり)

”。尽管一生中设计了非常多的建筑，但这是 80 来岁的安藤忠雄第一次设计单独的厕所，他希望公共厕所作为城市中的设施具有更多公共价值，而不仅仅是来去匆匆的厕所，所以“建一个下雨时能躲在屋檐下、能避雨的厕所吧”，让它成为“大家遇到困难时可以奔赴的地方”。

“避雨亭”静静地伫立在神宫通公园的树丛中，一圈竖着的镂空百叶窗将厕所部分和大屋檐下的避雨地隔开。厕所部分是圆柱形建筑，安藤忠雄认为圆形是形状的原点，适合用于设计这座服务于所有人的公共建筑。

伊东丰雄

没有死角的森林蘑菇屋

另一位普奖得主

伊东丰雄

设计了三个蘑菇形状的公共厕所，就连外墙渐变的色彩也模拟了真实的蘑菇，像从地上生长出来一样。它们的灵感来源是附近代代木八幡神社旁边森林里的蘑菇，这几个巨型“蘑菇”和身后的树林也非常和谐，伊东丰雄表示：“当我建造一座公共建筑时，我想让它尽可能自然，不与周围环境分离”。

更重要的是，伊东丰雄设计的这组“蘑菇屋”公厕分为三个区域，且没有死角，起到预防犯罪的作用。在人来人往的山手通沿线，伊东丰雄希望这里可以成为“明亮且易于进入，即使在夜间女性也能安心使用的公共厕所”。

藤本壮介

巨大的纯白洗手台

藤本壮介

的“东京公厕”收官之作在公共价值角度和安藤忠雄的“避雨亭”呼应上了，他把这座

西参道公厕

设计成一个中心凹陷的“容器”，弧形的洗手区域本身就像一个大的洗手台。藤本壮介建议把洗手空间延伸为公共供水设施，除了使用洗手间的人，其他路过的人都可以很方便地走过来洗洗手，且不用绕行到厕所内部，洗手池最低的位置对于儿童、坐轮椅的人群也是友好的。

根据藤本壮介的说法，“喷泉”实际上是西参道公厕的灵感来源，城市里的喷泉往往会吸引人群的目光，将人们聚集在一起。修建西参道公厕的目的也是这样，创造一种新的公共空间方式，把人们聚拢在水边。

隈研吾

大隐隐于市的小森林

与其他设计者不同，

隈研吾

设计锅岛松涛公园厕所更追求“大隐隐于市”之感，这座公厕名为

“林中小道(森のコミチ)”

。雪松木板代替其他工业建筑材料，打造了五间造型各异的小木屋，代替盒子造型的建筑，形成一个公厕村落。隈研吾认为大量使用木材“意味着将自然带回城市”，他也希望借这次机会，通过来自世界各地的使用者，将日本的木材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

在功能性上，“林中小道”锅岛松涛公园厕所也相当丰富，隈研吾考虑了残障人士、老年人、婴幼儿、孕妇、需要补妆的女性等各种不同人群的需求。五间“小木屋”，每个厕所的功能和内饰各不相同，“象征着一个多元化的时代”。

佐藤可士和

一个“不太显眼”的厕所

在设计

恵比寿车站公厕

之前，

佐藤可士和

参观了其他已经建好的“东京公厕”，他认为“需要的东西因地点不同而不同”。作为人流量较大的车站外的公共设施，佐藤可士和认为它“不应该太显眼”。

因而恵比寿车站公厕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外观简洁的白色空间，方便进入和使用，看起来明亮、清爽。佐藤可士和在受访时说：“我心中牢记的是直面公厕的‘显性考量’，比如清洁度和好用度，并在新鲜感和不违和感之间寻找恰到好处的设计平衡点。”

后智仁

公共艺术和公共厕所结合起来

White Design 创意总监、设计师

后智仁

观察到公共艺术往往受到大家的喜爱与珍视，“有人弄脏厕所，但很少有人忽视公共艺术。所以，我觉得公共艺术和公共厕所能结合起来就好了。”抱着这个目标，后智仁设计了

广尾东公园厕所

，建筑背面的墙上是一块灯光板，有 79 亿种发光图案模式，与世界人口数量相当，白天是像萤火虫一样的绿色光点，晚上会变成白色。

后智仁为广尾东公园厕所取名“纪念碑(Monumentum)”，每一个灯光图案需要 10 秒呈现，持续 15 秒后开始变化为下一个图案，设计师希望路过的人通过灯光变化与厕所产生交流，让“纪念碑”公厕成为附近居民、游客生活的一部分，不仅仅因为干净度而青睐这座公厕，而是爱上这个建筑本身。“纪念碑”建成后，有人说“这就像一个小博物馆”，后智仁为此感到欣慰。

阪仓竹之助

公厕也是公园的灯

建筑师

阪仓竹之助

发现过去的

西原一丁目公园厕所

很少有人使用，并不是大家没有需求，而是黑暗、孤僻的建筑形象让人们不想靠近。经过重新设计，阪仓竹之助让这座厕所更明亮开放，森林的图案和色彩装饰着厕所表面，白天看起来充满活力，夜晚的西原一丁目公园厕所亮起来像一盏灯，给使用者提供关怀。阪仓竹之助希望新的公厕能改善整个西原一丁目公园的形象，不只是厕所本身。

马克·纽森

澳洲设计师眼中的日本风格公厕

澳大利亚设计师

马克·纽森

在

里参道公厕

展示了他对日本传统建筑的参考研究，经常出现在神社、寺庙、茶室和农村的“蓑衣甲屋顶(蓑甲(みのこ)屋根)”被马克·纽森借鉴化用成铜制的公厕屋顶，与混凝土墙面结合，带来意料之外的和谐视觉效果。

里参道公厕的室内则被马克·纽森最爱的薄荷绿色覆盖，与建筑外部的古朴感形成鲜明对比，清爽舒适，马克·纽森希望这座公厕能像涉谷很多隐藏的景点一样吸引人且方便。

NIGO®

一栋怀旧和新鲜的老房子

在原宿长大的

NIGO®

也展现了他对过去的怀念，神宫前一丁目十字路口是他在东京最喜欢的十字路口，如今 NIGO®在这里建起一座工工整整房子形状的

公厕“THE HOUSE”

。

NIGO®让大家想象“一栋不错的老房子静静地矗立在原宿的一角，与高楼林立、日新月异的东京形成鲜明对比”，在使用的便利性之外，他希望自己的设计能让使用厕所的人感到怀旧和新鲜。

03

厕所建好之后呢

“东京公厕”的设计终于完结，但作为一个公共设施项目，还会持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16 位设计师中有不少人都把这次设计当艺术创作对待，对于这些公厕的日常清洁维护显得至关重要。

根据“东京公厕”项目发起者日本财团的说法，他们不仅邀请顶尖设计师们设计了厕所，也设计了一套运营维护的方案。关于公厕的清洁分为三种类型：每天三次干式日常清洁、每月一次湿式定期清洁和定期检查、每年一次专项清洁和特别检查，基本上公厕从内到外的角角落落都能被照顾到。

这些“东京公厕”被人们亲切地称为“艺术公厕”，去年 10 月，日本财团还在惠比寿公园内组织了“儿童清洁体验”，小孩子们和清洁人员一起用专业的方法打扫了片山正通设计的公共厕所。活动还包括“儿童清洁研讨会”，对马桶等设备进行检查维护的山户伸孝担任研讨会讲师，他说：“和孩子们交谈后，我才知道家庭和学校都在认真地教育清扫厕所的重要性。希望孩子们把今天学到的东西也带回去，分享给朋友。”

▲ 坂茂设计的春之川公园公厕，在无人使用时呈现透明状态，有人进入锁上门后会自动雾化成不透明状态，最多维持 30 分钟。

尽管日本财团和设计师们几乎考虑得面面俱到，但 17 座公厕在投入使用后还是遇到了一些问题。比如之前备受关注的坂茂设计的“透明公厕”在去年 12 月被报道出现故障，关上门后电子玻璃墙的雾化效果减弱，难以保护使用者的隐私。

此外，安藤忠雄设计的“避雨亭”公厕还遇到过墙壁和镜子被涂鸦的问题，由于镜子上的涂鸦很难被清理，只好直接换掉。

每天晚上则是公厕们日常清洁的空窗期，干净程度会打折扣，山户伸孝曾说：“在夜生活繁忙的涉谷，公厕很脏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我想继续彻底维护它们。”

▲ 小林纯子设计的笹塚绿道厕所，位于人流量大的地铁站下方，使用了不生锈的特殊材料。

▲ 迈尔斯·彭宁顿(Miles Pennington)设计的幡谷厕所，位于三岔路口，作为“多功能空间”使用。

大师们将公厕设计成纯白造型，或者如坂茂这般加入科技手段，都为“东京公厕”的后续维护、清洁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作为被大众频繁使用的公共设施，“东京公厕”确实面临着持久的挑战。但不管怎么说，邀请 16 位大师来设计公共厕所绝不是一种浪费，他们的美化和设计让城市生活更加生动，这个项目的一位负责人说：“我的印象是，年轻人，尤其是女性的数量在增加。使用它们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当“东京公厕”项目取得实际的效果后，这样类似的项目会越来越多，目前的 17 座东京公厕就是一个开始的信号，也许将来东京所有的公共厕所都会达到同样的设计标准。

▲ 《完美的日子(Perfect Days)》剧照，主演役所广司。

“东京公厕”项目的影响也是不停流动的，还有一个小彩蛋是——以《德州巴黎》《地球之盐》等作品闻名的

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以“东京公厕”项目为背景，拍摄了一部关于维护厕所的保洁员的新片《完美的日子(Perfect Days)》

。目前这部影片已经入围第 76 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提名，将在下个月与全世界见面。电影和真正的城市生活，都因为这些充满设计美感的公共厕所而闪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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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2.https://architecturephoto.net/174935/

5.https://tokyotoilet.jp/

9.https://architecturephoto.net/125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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